第一次在鄰家的建房工地上看到這兩個女人,我很驚奇,,以前一直以為修房蓋屋是男人的事,。
兩個女人一高一矮,高的穿花格子上衣,,黑褲子,,瘦溜溜的樣子,,像多愁多病身的林黛玉。矮個女人稍胖些,,也是長袖長褲,,全副武裝。從清早看見她們時,,她們的衣服就濕淋淋地貼在身上,,這一天里,濕了干,,干了濕,,黏黏糊糊的樣子看著就難受。
她倆都戴著遮陽帽和一次性口罩,,只露出一雙眼睛,,眉目間全是疲憊。到底是女人,,即便干臟活粗活,,也很講究,不像那些男人,,古銅色的上身裸露,,后背上一顆顆豆子一樣大小的汗珠,明晃晃,、圓鼓鼓地閃爍著,、滾動著,然后小溪一樣順著黧黑的脊梁滑下來,,褲腰一圈濕透透的,,脖里掛的灰毛巾兩頭爭著往下滴水,取下來一擰,,渾濁的汗水一條線地順流下來,。
我與她們屬于點頭之交,上班前后,,匆匆而過,,只在周末碰上時,才說上幾句話,。
我敬重她們,,也為她們的吃苦耐勞而感動。聽很多人說,,農(nóng)村的女人很享福,飯后約上玩撲克,,侃大山,,一串串歡快愉悅的笑聲如驚風(fēng),,賽急雨,似群鳥般倏地沖上樹梢,,旋即又嘩地落在桌上,。男人們南里北里、風(fēng)里雨里奔波打工,,攢夠一沓錢按時郵寄回來,。女人們手里有錢,心里有閑,,日子細(xì)水一樣悠悠流走,。
“我們農(nóng)村人是比以前享福了,忙的時候干農(nóng)活有機器,,人不恁累了,,不過也不全像你說的恁舒服。”她倆說,,有孩子上學(xué)的女人們得留在家里照顧孩子,,侍候老人,知表不知里,,其實都不容易的,。像我們這樣的孩子大了,花錢的地方多了,,窩在家里打牙撂嘴的說閑話,,不如出來掙個是個,讓孩子他爸壓力小些,,看著他爬高上低的,,守著也放心。矮個女人說著話目光上移,,瞄著房子上她的光脊梁男人,,眼神柔軟如棉。
再見她們,,卻不戴口罩了,。她們說,戴不戴都一樣曬黑,,還捂得透不過氣來,。的確,她倆的臉黑黢黢的,,只皺紋的褶子里面略顯白些,。太陽真是厲害,如支支利箭從四面八方射來,,無論如何遮蓋,,都無法阻擋紫外線的入侵,。看著她們搬起一塊塊磚放進小推車?yán)?,鏟起一鍬鍬水泥送進攪拌機里,,一次次仰臉目送著吊機滿載著磚沙的小推車,晃晃蕩蕩地在房上安全著陸時,,我都替她們累,,這就是她們說的“干的輕活小活”嗎?
她們卻很知足,,這個活兒也是看面子說好話才能做的,。只要能來,寧可工資少一些,,她們就拼命干,,搶著干,跑著干,,男人吸煙解乏時她們也在干,,泥沙濺身渾然不顧,汗?jié)褚律涝谒幌?,男人講葷段子時她們充耳不聞,。拿起布塊能做衣服,掂起鐵鍬能干活,,看著房子一點點升高,,自豪感也油然而生吧!
早上,,我們還在睡夢里,,她們開工了,午后,,太陽正毒,,我們午休時,機器又“嗡嗡”地開火了,。她們白天和男人一起辛勞,,家里縫縫補補洗洗涮涮的活兒,啥時候做呢,?一定是夜半時分人家入睡了,,她們還在忙活。怎么會不累呢,?她們說,,晚上躺在床上,像感冒了一樣,,四肢軟綿綿的,,渾身骨頭散了架般酸疼酸疼的,。
那一天,沒看見高個女人,,矮個女人說,今天帶她婆婆看病去了,。原來她男人沒在這個工地上干活,,幾年前一次晚歸時,被一輛貨車撞壞了腿,,從此不能再干重活,,女人卻拒絕接受村里給認(rèn)定的貧困戶指標(biāo)。她說,,不能凡事都指靠國家,,我有一雙手,年輕輕的,,跟著建筑隊一天掙個一二百元,,再加上節(jié)余的糧食賣賣,這日子能過,。
仰望即將建成的高樓,,我回想著那個瘦弱的高個女人,她眼睛不大,,眼梢細(xì)長,,卻時時閃耀著堅毅的光芒。就是這樣的女工,,用獨立自強的信念撐起了一個家,。
編輯:河南商報 王瑩
來源:河南日報